夕阳透过窗纱斜斜地洒了进来,有一缕恰好落在那张英俊的面庞上,让他苍白的脸色多了些柔和的血色。他薄唇轻抿,双目垂闭,双眉微蹙,微微汗湿的头发贴着他的额头,一颗水珠从鼻尖滑过,落在那铺满药草的浴桶中……屋子里溢满了药材独有的幽香,这是他重伤昏迷后的第七天。木门“吱吖”的一声,被缓缓推开。他好像听见轮椅滑过地面的声音,随后,他感觉周身的水面有些许波动,似乎是有人在往水里放东西。最近这两天,他虽然还是沉睡的模样,但好像恢复了些感知。他感觉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扶住了他的下颌,嘴唇微启时,一粒药丸被缓缓地推入他口中……他听见一声轻微的叹息,随即是轮椅离开的声音。不知过了多久,他听见远处传来一阵玉笛声,笛声悠扬婉转,清远动听,却感觉曲中含着淡淡的忧伤和深深的思念,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……恍惚中,他似乎想起了他的父母,还有那个藏在他心尖上的人儿,他记得,她好像说过:“等你回来,我请你吃好吃的。”他感觉有人温柔地抚过他的脸庞,替他拭去眼角的泪珠,一个如清风明月般舒朗的声音似穿过千山万水,抵达他耳边:“你是不是也在思念着谁?已经七天了,快醒来吧,还有人在等着你回家呢。”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,烛火映衬着他长密的睫毛,月光盈入他清澈的瞳孔,那双眼睛里,似乎装着万千星辰,还装着,眼前的这个人。“你终于醒了,你现在感觉怎么样?”眼前的男子关切地询问,他玉冠束发,眉目清朗,身穿月白色的衣衫坐在轮椅上。“嗯。是你救了我?这里是哪里?”他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,确定没有危险,而眼前的人,虽然装扮奇怪,但感觉他并没有恶意,甚至有种不知从何处生出来的亲切感,不觉让他想到了一句古老的诗歌:“谦谦君子,温润如玉,似朗月出天山,如春风过漠北”。“嗯。七天前,我见你一个人晕倒在沙漠里,就把你带回来了。这里是我家。我是一名医者,叫孟西漠,也叫孟九,你叫什么名字?”他的声音平静而柔和,莫名让人心安。“我叫辰砂。”他声音带着些沙哑和虚弱,“多谢孟先生相救,我……”孟九听出了他欲言又止的犹豫:“你且安心在这养伤。这里是我隐居避世之地,很安全。至于别的事,你不说,我也不会问。”“咳咳咳,”辰砂急促地咳嗽了几声,孟九忙让他把手拿出来,为他诊脉。“嗯。已经好多了。我等会让人进来帮你换上干净的衣服,你先躺在床上休息一会,我晚点拿些吃的过来……”孟九像叮嘱病人一般,仔细地交代完这些事。“谢谢孟先生。”橘色的烛火中,辰砂的眼眸不似往常那般清冷,反倒是多了些烟火气息,不知是她改变了他,还是眼前这个人的温柔感染了他。“不必一直说谢谢,医者救人是应该的。”他微微一笑:“大家都叫我九爷,你也可以这样叫我。”月亮悄悄挂上了树梢。孟九再次见到辰砂时,他正穿着一身素衣白衫靠坐在床头,手里拿着一本医书在看。虽然他的短发配着这身衣服着实有些怪异,但因为那张好看的脸,这打扮倒显得另有一番风味。“你的伤还没好,先吃点东西吧,如果对医书感兴趣,我以后可以讲给你听。”孟九把一碗清粥端到他的面前。辰砂放下医书,难得地笑了笑:“其实我看不太懂上面的字……”他伸手接过碗,喝了一口后说:“这粥真好喝,可以和我夫人的手艺媲美了。”孟九嘴角微扬,目光如水一般安宁柔和:“慢慢喝,别急。你一定很想念你夫人吧,需要我差人送封信给她报平安吗?”辰砂听到“夫人”二字时,眼神蓦地黯淡了下来:“我们离婚了,她现在已经是别人的夫人了,是我没有好好珍惜她。”“对不起,提起你的伤心事了。”孟九抱歉地说。“没关系。”辰砂轻叹到:“有些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,只要她平安幸福就好。”“是啊,只要她平安幸福就好……”孟九也想起了那个金银花藤下的女子,终究是情深缘浅,徒留相思罢了。辰砂见孟九似有些伤神:“我在昏迷的时候,似乎听到过一阵玉笛声,这笛声让我想起了很多事,似乎是它们指引着我醒过来的。”孟九从身后取出玉笛:“你说的是这个吗?”“嗯。”辰砂接过玉笛:“这玉笛真好看。”辰砂停顿了一下,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告诉眼前这个才刚认识的古地球人类,真担心自己的来历会吓到他。“其实,我不是这个星球上的人,我来自另外一个世界。”辰砂终于还是决定说出来,也许是想寻求一些帮助,也许是觉得孟九值得被信任。“我知道。”孟九坦然地说。“你知道!?”辰砂瞬间睁大了眼睛,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古地球的古代人类。“七天前,你穿着一身雪白的绒毛从天而降,倒在了我的雪驼面前,我的雪驼蹭了蹭你莹光玉润的白色犄角,似乎很喜欢你。我看你四肢都受了伤,就把你带回来了。”孟九平静地说着,就好像在说书上的志异故事一般:“三天前,你一直都是沉睡的,直到第四天的月圆夜,我看着你在我的眼前变成了一个人的模样,身上的伤也好了些。于是我才让人把你放在药桶里,这样能让你的伤好得快些,也希望你能早日醒来。”“你不害怕吗?”辰砂问。“你当时长得很像我们这年画里的瑞兽,浑身雪白的,非常可爱,就像一个受了伤的孩子一样,我不忍心就这样看你倒在沙漠里。”孟九看着他的眼睛,继续温柔地说着:“你突然变成人的时候,我确实有被吓到,但是想到你本就是充满灵性的祥瑞生灵,你存在于这天地间,本就是与常人不同的。”“九爷,谢谢你!”辰砂听到孟九说他是“充满灵性的祥瑞生灵”,而不是经常听到的“异种”,有一种莫名的感动涌上心头。“在我们这的志异传说里,像你们这样特别的生灵,我们称之为‘仙瑞’,是能给人们带来好运的。”孟九真诚地说:“因为他们拥有常人所没有的力量,却心怀仁善,从不行恶,全心全意地守护一方百姓,让大家安居乐业。”“你觉得我是这样的‘仙瑞’吗?”辰砂眼神中闪着孩子般的光芒。“当然。”孟九展颜一笑,笃定地说。“可是我异变的时候不受自己控制,伤害过很多人。”辰砂低垂着头,自责地说。“那都不是出于你的本心。你不必把错误都归咎在自己身上。”孟九像一个循循善诱地师长一般,静静地诉说着:“你的善良就如那天山上的白雪一样,只要你心不变,那白雪便不会融化,就如天山一般,会一直守护着这方黎民。我也许帮不了你什么,但是我相信,你一定会好起来的,你们那个世界的难题,也一定会有解决的那一天。”辰砂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掉落在这个时空里,他也从来没有想过,在这个遥远的地方,会有这样一个纯种人类,能这样平等又仁善地对待他这个异种,甚至把他当作是象征祥瑞的仙灵。一时心中思绪繁杂,不知该说些什么,只觉得心中暖流涌动,几乎可以听见自己血流加速的声音。孟九见他忽闪的大眼睛似乎在痴痴地望着他,不自觉地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,就像宠溺一只瑞雪神兽一般。孟九温柔地笑着:“早点睡吧,好好养伤,伤养好了才有力气回家啊。”“嗯。”辰砂乖乖地点点头,好像自己真的是那个白绒绒的让人觉得暖洋洋的瑞雪神兽一般。这一个月,孟九翻遍了天文地理和志异类的书,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让辰砂回去的办法。(此处留白,请自行想象。)分别的那天,孟九说:“如果你愿意留下来,这里就是你的家,我就是你的家人。我还可以教你医术,我们一起行医救人。”其实经过一个月的相处,辰砂早已经把孟九当成了自己的亲人,辰砂眼中满是不舍:“九爷,如果没有战争,我也很想留下来。但是,那个世界有我想守护的人,有我身为指挥官的责任,我要对我的子民负责,他们还需要我。”“愿战争早日结束。”孟九其实早就知道他的答案,“辰砂,祝你平安幸福。”“等战争结束了,我就回来看你。”辰砂给了孟九一个深情的拥抱,孟九虽然知道这是他们那的礼仪,但还是愣了一下,才抚了抚辰砂的后背,作为回礼。“好,我等你回来。”孟九目送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,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天际……辰砂回到那个世界后,时常会在月夜,用玉笛吹奏孟九教他的那首曲子,笛声悠扬,似乎在诉说着对一位故人深深的思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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